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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到了城门,沈明河刚将马车帘替他撩起来。迟音刚抬眼便看到陈怀恒一人站在灞桥亭里,风吹胡须抖,和着旁边一排排光秃秃飘扬的枯柳树枝,既心酸又好笑。

“他在干什?”迟音意识地笑了声,咧着嘴问着沈明河。

“陈太傅昨日传话说,他知皇上要来送一程,实感欣慰。人多眼杂,朝中之变还未稳定,不知多有心人想要对您不利,若知您来送行,恐生变故。是故,即便您真的来了,也莫要现。灞桥别柳,不过聊表心意,看得到他安好便罢了。此去一别,切要珍重。”沈明河语气淡淡,只将那车帘又抬高了一点,低声说:“你若是想去,便去看看,臣皆已安排妥当了,不必担忧。不过,本王就不去了。树大招风,现在局势,冲着臣来的更多。”

迟音突然就笑不来了。沉默良久,才叹了气,深深望了眼孤零零站那吹着风的老头。又看着沈明河强笑道:“罢了。此时离开是好事。咱已顾不暇,又何必多生事端。”

看来这辈子的沈明河比上辈子要艰难得多。曾经的他不惧生死,从不会为了谁退避什。而,己在他身边,他比以前更为谨慎。

“好。”沈明河点点头。再不说话,只由着他看。

风声呼号,吹得没有枯树林唰唰作响。

马车再次动的时候,一个小厮从马车上取一件披风,转身送给了风中的陈怀恒。

此去经年,再相见,遥遥无期。无论功与过,这年月,人人不易。

迟音放车帘的最后一眼,看到陈怀恒披着披风,朝着他的方向磕了个头。

“京中草木皆兵,人人都在担心一个身陷囹圄的是己。刑部大牢已经满了。不人改判了斩立决,即时处刑。所以,陈太傅是明智之举。”沈明河瞥他一眼,还是启唇解释道。“你放心,你属意留的人,全都安然无恙。”

意思就是,他未属意的人,只怕凶多吉。

迟音疲累地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只觉得嘴里发苦,不由得抓紧沈明河的衣服,有些绝望道:“这京中,竟然已经成了这样了?怪不得人人危,怪不得连你也怕。”

他费尽心思想要替沈明河找一条温和的路,让他不至于在杀伐里被人横加辱骂。这世道,又哪里有平坦通途?他早该知道,沈明河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注定背负着这样的命运。

他不害怕,不后悔,他只是心疼沈明河。这是他的江山,这是他的臣。这人翻云覆雨,不近人情,手里染了别人的鲜血,皆只是为了他迟音。

他有愧。

“皇上,人命只有一条。即便咱不眨眼定人生死。没有人会不珍惜己的性命。”沈明河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沉稳。“狗急跳墙,困兽犹斗。而有这样的处境,该是咱早早已然预料到的。本王并不害怕他来报复,本王只是……”

沈明河突然顿住,恬静从容的脸色微变,颇有些窘迫地偏过了头去,睫毛眨了眨,才轻轻道:“本王只是不想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迟音有些恍惚,低垂着手,抿着唇再不言语。

第29章 割裂

冬日天黑的早,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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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驶回乾清宫的时候,周早已经暗了来。

迟音待马车停定,连招呼都没打便跳了去。

把早早迎来的王小五吓了一跳,忙搀着家主子,替他掸了掸一身风尘。

“皇帝。”沈明河突然叫住他。随后跟着他了车。

迟音意识脚步一顿。刚想问声,便看到沈明河将己身上的披风摘,一丝不苟地给他披上。

檐角廊间的宫灯早就被点亮了。一个个昏昏黄黄的,隐在夜色里绰绰约约。沈落就立在宫灯,靠着柱子,静静看着他,等他进去。

晚风轻扬,沈明河的披风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他人一样温柔妥帖。

迟音静静望向沈明河,看着他如漆的眉,沉静的脸。有如月光皎皎。任他骨节分明的手替他拢好披风再熟稔地拍了拍他肩膀,再小声说句:“风冷,莫要着凉。”

清冷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暖,像是清风吹动湖面,在心里荡起串串涟漪。

明明美好,却又觉心酸。

迟音扬着脸看他,咬着唇,直直望了好一会才酸着心苦着脸,轻轻喃道:“你也就是在这里,才敢对朕好。”

一旦跨去一步,他就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毫不手软的摄政王。

两者相比,有如光与影的不断切换,而沈明河就在这两者交替间苦苦支撑,有如割裂的两半。

他不知道为什沈明河要如此别扭。对他上心,却从不承认。天之大,他却是非要己顶着一个“倒行逆施,犯上作乱”的奸臣名声。

哪怕他在己的要求节节败退,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佯装投降。

迟音突然发觉己从未改变过沈明河。这个温柔恭俭让的他,不过是己强求而来的。

“什?”沈明河没听太清,噙着笑,微低头,在他旁边侧耳认真听。

耳边却只有迟音杂乱的喘气声,像是濒临绝境的一尾鱼,只会急促的呼吸。

“你怎了?有不适?”沈明河皱起眉头,带着探询的目光打量他,挺拔的身姿越发靠近,仔细地看他在不甚清楚的脸色。

只他越是这样好声好气,声气相求。己心里就越像是被猫爪子抓挠一般,抓得血流如注,痛彻心扉。

“没什。”迟音狠狠推开他。呆了好一会才把脸撇开。深吸气,到底是牙关一咬,木着脸,启唇冷漠道:“摄政王,您逾矩了。”

“若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不要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迟音不看他,一把挥开落在己肩膀上的手,捏着披风大步迈进屋里。

冬日晚风寒彻骨,迟音的话比晚风更凉。

沈明河等迟音走进去好久,才呆呆回过神来。漂亮的凤眸里带着一起迷茫惊慌,终是不知所措地回了个湮没在风里的“好”。

……

顾行知踏着早春的泥再来乾清宫的时候,迟音便知道,这朝中之变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

短短时间不见,顾行知还是温文儒雅,面上带笑。给迟音大大方方行了礼,才寒暄道:“皇上个子稍微窜高了些。倒还是那瘦。平日膳食该多进些。”

乐陶陶的样子,谁想到就是这位卷起朝堂上腥风血雨,不知道砍

了多人的脑袋?

“咱关系何时到了话家常的地步了?”迟音冷眼笑着,甩了把袖子,丝毫不给他面子。

“皇上该知道,这样的言语,若不是受人所托,又实在不推脱。臣是根本不会说的。更不用说,对象是您。”顾行知脸上笑意不减,一派儒雅随和,说来的话却是刻薄极了。

“那真是谢谢您了。劳烦顾大人日理万机,还要为这等琐事操心。左右安国公也不在,以后这番虚与委蛇便免了吧,反正他又不知道。”迟音皮笑肉不笑道。

他这辈子比前世更不待见顾行知,这人端着一副皎然如月,温沉儒雅的样子,却是比沈明河更冷血无情。

最恨的是他拿这个人丝毫没有办法。上辈子是不敢拿他如何,这辈子却是碍于沈明河。顾行知心机深沉,哪怕迟音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是沈明河手里一柄极好用的剑。

“既如此,皇上,臣告退。”顾行知笑笑,再不跟迟音废话,退着进了沈明河的门。

“要不说,耀武扬威的都是聪明人呢?他看到了您,哪怕不知道您与咱王爷的关系,也对您为何在这里只字不提。皇上?来就来了,不若进去,小的给您也上杯茶?”沈落站在了他的背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身劲装,配上腰间的长剑只觉得杀气凛凛,这样一副打扮却端着茶,怎看怎让人别扭。

迟音心说,我跟你王爷有什关系?望着他阴测测的脸,觉得他不是想上茶,而是想进去上香。意识便问道:“他怎了竟惹得你那生气?”

“他倒是没惹我,不过是他的麻烦惹上了我。”沈落斜眼瞧他进了屋,才嗞一牙朝着迟音森然道。“那多人,他说抓就抓,说杀就杀。这朝廷难道是他的一言堂了?左不过是个狐假虎威,投机倒把的人罢了,竟还胆大包天越俎代庖了。皇上您知不知道,都察院副都御史简立文一门兄弟,一人获罪,剩三人全被他送进牢里,不日便要被问斩了。这便罢了,简立文不知道如何惹了他,让他格外照顾,在牢里日日被大刑伺候着。老子去的时候,那人全身一块好肉都没有。硬生生地被磨得只剩了最后一气,却还在那呶呶不休。骂苍天无眼,骂咱摄政王擅专,骂他心狠手辣,歹毒至极。内脏流了一地,惨得老子被迫亲手送他一程。”

迟音越听沈落说着脸便越黑,想也没想道:“顾行知这人脸有多白心便有多黑。简立文当年不满安国公掌管都察院,又倚老卖老视甚高,时不时就为难安国公,不知道让安国公吃了多苦头。现在他人落在顾行知手里,顾行知然不会放过他。不过你去干嘛?朕怎不记得简立文有过什大罪,值得受这份苦头。”

“您倒是清楚他为什这干。简立文是被人弹劾进去的。案子还没审清楚,孰黑孰白尚不确定,他倒好,一子就了死手。即便这案子水落石了,又有什用?”沈落冷哼一声,端着茶盘杵在那幽幽道:“我去干什,我去就是为了救简立文的。”

结果人没救到,反而亲手将他杀了。怪不得沈落面色不善。

迟音想劝他想开些,想到顾行知行事狠绝不留情,只怕另外三人也在劫难逃,便住了嘴。

再一细想,便又觉得蹊跷,挑着眉问道:“你专门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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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简立文有什值得你去救的?”

“这,您就不必知道了。”沈落突然脸色一变,这才发觉己话说多了。忙撇开话题道:“好些日子都没见了,您要进去喝杯茶?咱王爷是日日盼着您,奈何你连个影子都不现。”

迟音一顿,想着那日己决然离去的样子,立马转了身,不假思索道:“不了,朕有事。”

而后仓皇而逃。他连己都不知道己为什会来这里。

许是不甘心,亦或不服气。

还没跑去几步,便被沈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衣服,拽了回来。“皇上,你有什事啊?”

“尿急,恭。”迟音瞪他一眼。看这人边拽住了己,另一手里托盘纹丝未动就不免泄气。

他看沈落时时游手好闲,天天无事做。只以为这人悠哉悠哉不着调,无甚大用。却没早想到沈明河身边卧虎藏龙,被他如此信任的又哪里是等闲之辈。

现在好,羊入虎,跑都跑不了了。

“既然那急,进来不就行了?何至于跑回去?岂不是南辕北辙?”沈落边笑着,边把他往沈明河屋里拖。“您去咱那里,小的把摄政王的恭桶拿来给您用。”

“放肆。你放开朕。”迟音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就急了。白皙明净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沈落。

奈何沈落一只手跟铁铸的一般,无论他怎捶打就是纹丝不动。还毫不费力地把他提溜起来,直直往前走。

“放,你放朕。朕己走。”迟音气得都要抓狂了,一咬牙,抱住他的胳膊愤怒道。

“哎?您早说啊。”沈落展着笑,顿在门,到底是把迟音放了来。

迟音都要哭了,咬着唇理了理己的衣服,才深一气,平稳了气息,幽幽道:“再说一次。”

“说什?”沈落扬着眉,玩味道:“进去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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