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7



“等等,”裴景行难得一次打断苏衍的话,急切又高兴地问,“你看到了?”

苏衍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只是在幻境里,而且只有左眼看到。脱离幻境之后,我就什都看不到了。”

裴景行仿佛看到一个希望的泡沫在眼睛被戳破一般,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些什来安慰苏衍。

苏衍又继续说道:“我看见悬崖,是因为我在害怕。我的眼睛什也看不见了,只靠着记忆力来勉强生活,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和一般的瞎子没什区别。所以我第一个看见的,是悬崖。”

虽然苏衍面上看着好似不怎在意己双眼的伤势,又靠着过人的记忆力记住己房间的摆设,记住裴景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位置。但好好一个人,一朝失明,不真正不在意。也正是因为苏衍在意,所以他才会跟着裴景行一道去西北,去古城里寻找够治好己双眼的朱宝蟾蜍。

“然后呢?”裴景行看苏衍低沉的模样,也顾不得这些天来的内心纠结,抓住苏衍的手,试图把己的勇气随着手心的温度一起传递过去。

“然后……然后我看见了你,”苏衍说到这,手在裴景行的掌心里抖了一,“我看见你受了伤,倒在地上。”

裴景行心仿佛被重重一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几乎忘了呼吸,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看你很疼的样子,很疼,”苏衍又说,“你也就这时候会和我说话了。”

苏衍不经意的抱怨落到裴景行耳朵里,好似吃了加了蜜的药一般,又苦又甜:“对不起啊,我……”

话说到这,裴景行又不知道该怎说了。他怕己的那个念头是错的,他怕苏衍存的和他是两个心思,他怕己接去的话说后,与苏衍便形陌路了。

苏衍并没有察觉到,继续说道:“然后我想不对,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不会喊疼的,你一定会让我小心,甚至想办法保护我。我猜那个你是假扮的,所以我就假装保护那个你,把后背露给他。结果真被我猜中了,那个你突然站起来想杀我,因为我早有防备,所以挡了他这一击。那个你……他变成了一个老鼠妖,我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等他现

真身,我发现他是我师父带我捉的第一个妖,早就被我师父炼化了。我师父的手段,绝对不让一个小妖多年之后逃来,现在我面前。我发现,我脑袋里想什,我的面前就会现什场景,我就怀疑这是一个幻境,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基于我内心的恐惧。结果我这个念头刚一现,幻境就碎了。”

裴景行愣愣地看着苏衍,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此时已经天黑,屋中的烛火将苏衍的一张脸映得格外暖和,映得裴景行忍不住凑上去,想要用嘴唇去触碰一苏衍的脸蛋,看看是不是真如想象中一般温暖。

苏衍说完这些,又问:“你呢,你看到的是什?”

这一句问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景行心中。他唰的一站了起来,僵硬地说道:“没什,就、就和赵世敏一样,看到死去的伴。”

他急于掩盖己的秘密,然就没注意到苏衍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落。

“明天一早关,天大家都累了,尤其是你,你早点休息,有事叫我。”裴景行快速说完这一番话,转身便走。

他必须离开,而且是立刻离开。他知道,己如果再在这屋子里多停留片刻,他心底那些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之前有事断更了,这次补上一点

第65章

第三天一早,一行五人就离开了驿站,看似普通的马车未经盘查,仅仅是驾着马车的黄石拿一道令牌,负责盘查的士兵只瞧了一眼,就放他过关了。

在后头排队的人大多都是商,周朝为了防止有商悄悄向西域诸国兜售桑蚕粮食以及耕种用的各式工具等,向来对这些商盘查极为严厉。现在突然现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竟然未经盘查便通关,不免引起后面人的私议论。不过这些商人走南闯北见识广,当然知道这未经盘查便通关的人物定是大有来头,也只敢私议论就是了。

当然,除了那些本朝商,还有不胡商也在队伍里,或许是正合了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的老话,这些胡商倒是老老实实的,也不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远去的马车。其中一队胡商恰好排在后面,现在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完全按照守关士兵的要求行事。

骚乱不过是一时的,大家来此都是揣着拼死求富贵的心,与其讨论那马车上神秘兮兮的人物,还不如想着关之后怎样抓紧时间去西域,将己带去的货物高价售,再低价购买一些周朝既稀罕又受欢迎的物件回来倒卖——要知道,这西北天气多变,日夜气温差异极大,尤其是那风,真真叫人捉摸不透。

等着通关的队伍又恢复了安静,把手关的士兵冷着脸,一丝不苟地盘查每一辆等待通关的马车,将各式行曩悉数打开,一一检查,还有专门的人负责检查通关之人贴身佩戴的物件,甚至有人连鞋子都要脱来,供士兵检查——

纵然周朝如已是万国来朝,国都西京更是常年住着二十几万的胡人、东瀛人等,看似泱泱大国,好不风光,实则危机方,各方窥探。就算周朝本身没有露空子给人钻,那些贪婪的国家也会想尽办法一点点侵吞这片大好河山。正因为如此,在边防事务上,周朝从来不敢大意。西京、以及各州百姓的安居乐业,全都是建立在这些边防士兵日复一日地严格执行命令上。

通关后的马车各有各的去处,或许会相互照应一段路,但在向西或向北行进十几里后,就会各分开。

这两支商队也是如此。

老张头是走惯了大月国那块地方的,只惜这两年他运气不好,每年走商路十有六七不是遭到劫匪,便是遭到罕见的大风沙,收不敷入。他没办法,从年轻时候跟着掌柜一块闯西北,他已经习惯了这边的沙子与月亮,让他去寻一块漂亮的山水,用这些年的积蓄好好过日子,他反而不习惯。为此,他的子嫌弃他,甚至闹到最后干脆带着己的母亲离开老张头这个依旧在用命换钱的糟老头子,老张头依旧我行我素,盘算着一次走商要去哪,该带些什去卖,又要买些什回来。

也是凑巧了,个一早他遇上了几个生面孔,看那几个年轻人的样子,一个赛一个器宇轩昂,一看身份就不一般,身边又有数个仆从跟着,忙前忙后。只惜他一看就是生手,没来西北行过商,竟然还指望着给把手省庸关的士兵送金子,好让他早些通关。

这群人手不凡,偏偏又没经验,老张头起了结交的意思。他凑上前去,告诉这些年轻人千万不存着贿赂士兵的心思,又主动指点他

应该如何将货物打点,免得那些士兵在检查的时候将箱子里的货物翻得一团乱。

这些年轻人身边的老仆对他很是戒备,这些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看老张头如此热忱,一来二去便主动表明了身份,原来都是来西京的大家公子哥,一位是部侍郎的长子,一位是鸿胪寺卿的二子,另外一位则是一位老将军的幼子。

一群在富贵乡里长大的公子哥,却要乔装成一群年轻的商人来西北跑商,原因其实很简单。老将军幼子有个表弟,从小就患有眼疾,见不到光,他听侍女给他念书时提到西域种种风光,便起了去西域游历的心思。是他父母他生起便担心他眼睛的缘故而被欺负,别说去西域游历,连让他门去官学学习都不肯呢!

老将军幼子对这位表弟很是疼爱,听说舅舅和舅妈头一次把家表弟骂了一顿,还勒令不准他府,就生了情之心。不光这样,他还找了两位也对西域向往的好友,各带了几个仆从,找了个舅舅上朝,舅妈去寺里进香的机会,竟然把表弟给偷来,一路架着马车西行。这些公子哥家中都是有通天之的人物,为了避人耳目,他只好赶紧采购了一批货物,乔装打扮成去西域做生意的商人。

算算日子,这些公子哥家里人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正派人来追呢,所以他才想着要贿赂士兵,免得被家中派来的人给追上——了省庸关,纵然有一大片仍然是周朝的领土,因为是景帝年间才打来的,又没有肥沃的土地,然就没有什人愿意居住,而军营也不是全线驻扎,到时候他那真就是鱼入大海,龙生天了。

老张头是个□□湖,虽说对他的身份还抱有一丝疑虑,见这些人举止间是掩不住的高雅风流,虽说衣着简朴,那随身佩戴着的玉石绝非凡品——就算不是那些高官家的子,那也是老张头远远不企及的高度。

老张头认为对西域这片闭着眼睛都摸透,不再熟悉了,而且他的全身家当加在一块,只怕也就够这几个公子哥的玉佩,然也就不担心这些公子哥是歹人,会杀人劫财。他早就听说西京遍地都是黄金,哪怕是外地一个乞丐进去,只要肯干又钻营,发达或许有些困难,衣食无忧却是指日待。以前他只惜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在西京没

有人脉,赶不上这趟富贵,如老天爷总算把这机会送上门来了!

要是施恩给这几个公子哥,那他还怕西京没人脉?只要这几个人动动嘴皮子,他老张头是要翻身了!

是以,老张头与这群公子哥先后过了省庸关,又向西走了十余里地,双方的马车这才停,稍作休息。

几位公子哥中看似最为年长的一个跳马车,笑着问道:“老张头,这里距离且末还有多远?”

老张头咧开嘴,笑着回答:“远着哩,往西再走五里,再往北走十三里,会遇见一条河,顺着那条河一路往上游走,就到且末了。”

这公子哥还想说话,突然从马车里跳另外一个来,老张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哪位部侍郎的长子。

他跳来的瞬间似乎有些慌乱,但这慌乱只是一晃而过,老张头来不及看仔细,部侍郎长子便又恢复成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最先的,也就是最年长的那位公子哥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就问问路,你上去呆着去。”

此人却摇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二哥陪着小弟,我闷得慌,来听听老张头说话。”

哦,老张头想起来了,这几个公子哥感情十分要好,似乎是结拜的兄弟呢。

先前那个公子哥有些无奈:“行,那你好好呆着,别乱跑。西域那大,我人生地不熟,小心走丢了找不到你!”

“那是当然。”

老张头看着这些人,又是羡慕,又是心酸。他眼珠子一转,算了算与这群人相处的时间,笑着说道:“路已经讲明白了,几位还有地图罗盘在手中,想必是不会迷路的。我还要尽早赶去大月国,免得被行抢了先机。各位,若是有缘,改日再会。”

“您现在就要走了?”最年长的那个皱了皱眉,“原本以为还多与老张头走一段路。”

“要走啦,”老张头摇了摇头,七分刻意三分真心地叹了气,“天无不散宴席,老张头我要去做生意,这不是还有这一大群人要养着!几位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满足啦。只惜你我此次的目的地不一样,若是有缘,改日必定请各位喝酒。”

公子哥似乎被触动了,拱手道:“然,他日老张头要是来西京,

大以来找我,我必定盛宴款待。”

“如此,多谢了。”老张头也不糊,与众人告别后,便爬上己商队的马车,一路往西南走了。

等老张头一行人一走,马车旁边年纪轻点的那个公子哥突然开问道:“高道长,咱这样就去找张将军?”

“然,”年长的那位,就是高泽楷,他抹了把脸,只感觉一脸的沙子,“太子的病拖不得,我必须尽快动手。”

“是操纵幻境攻击我的人还没有……”

“找到最好,不找到也没办法。”高泽楷毫不客气地打算赵世敏的话,率先上了马车。

赵世敏无奈,只好咬咬牙,跟着进马车里去了。

而马车里坐着的,然是裴景行与苏衍二人。

原本他身负皇帝密令,本是不用被普通的士兵盘查,但是前日突然被人打了一个措不及防,说明他的行动已经不知道被何人知晓,且对方是敌非友,绝非善茬。

不管是旨的皇帝,还是亲操刀的国师,又或者是他一行五人,是不把这件事泄露去的。高泽楷主动找裴景行商议,两人思来想去,都觉得极有是在路上被敌人发现的,而最大的马脚,或许就是他不需要路引便从西京来到省庸关。当日为了尽早到达西北,皇帝特地给了他一道令牌,凭着这令牌,他便在周朝随意穿行。如想来,这反而成了最大的败笔。

为了混淆敌人的视听,裴景行还特地暗中找了张斐然在省庸关的旧部,选了个与他人身形相仿的士兵,乔装打扮,又让黄石驾着马车先行关,好转移敌人的注意力。随后,他又从军营中选了一些人,假扮成他的仆从,再选购了一些货物——当然了,为了装够样,他是特地问驿站买了一些并非当地的货物——一行人混在普通商队里面,老老实实地接受检查后关。

找人、准备货物,还要不被人发现,光这两样就花费了裴景行不时间,高泽楷便借着这个空当,带着赵世敏在省庸关乱晃悠,名义上是寻找在山道上伏击他的敌人,实则是把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免得裴景行暗地里的行动被他发现。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多在省庸关逗留了一日,一直到第三日才

关。

马车里,赵世敏想着老张头分别前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笑声来:“这老家伙,还以为攀附上了贵人,等到了京城,发现部侍郎没有子,鸿胪寺卿只有一个子两个女,也不知道会是什脸色。”

高泽楷摇头道:“部尚书的子是假的,鸿胪寺卿的子也是假的,是咱不是还有一个将军幼子嘛。”

说着,高泽楷又看向裴景行:“裴将军就一个子,长子也是你,幼子也是你,不算撒谎。”

裴景行懒得理他,依旧闭目养神,倒是苏衍在一旁低声说道:“那个老张头既然帮了我,总不让他吃亏。”

赵世敏鼻子了气:“切,那是他运气好,没有他,也有别人。”

裴景行突然开:“我在他马车里放了十两黄金,权当做谢礼了。”

“十两黄金!”赵世敏并不是没见过世面,他往常收到的黄金何止百两千两,只是看裴景行给一个穷酸老头子十两黄金,一时之间惊讶得忘了仪态。

就连苏衍也十分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哪里来那多钱?”

裴景行扬起嘴角,吐个字来:“借花献佛。”

高泽楷脸色一变,赶紧去查他的行曩——果然,那行曩里不是了十两黄金!

“你!”

裴景行面不改色:“他既然帮我摆脱了敌人,就是帮了太子的忙,这是陛给的盘缠,你那心疼做什?”

高泽楷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冷静来,点头道:“没错,还好有裴街使在,否则就是我失了礼数了。”

Back to Top